视觉同盟:您获得过红点奖、美国IDEA金奖等多个奖项,那么这次获优良设计奖有什么不同吗?
时晓曦:是的,这个奖还是不同的。其实每个奖都有不同的特色,我觉得优良设计奖对我们的意义很大是因为它没有单纯的从设计表面来评判我们的创意,而是从更深一个层面来挖掘了我们设计背后的东西。所以也很荣幸,因为在申报之初我们就知道我们的设计其实跟其他一些设计相比完成度其实并不高,就像刚才薛萌先生说的。但我们提出了一个问题,其实优良设计奖本身就是对未来提出建议,那我们是提出了这样一个建议,而且同时我们也提出了我们的解决方式,如果从这个层面上去看的话,我们的产品从设计或对产业升级的思考或对传统行业的改良都会有一些社会层面上的贡献,我觉得这可能是我们获得优良设计奖Best100的原因。当然这是从我的角度上,他们可能会有他们的考虑。
视觉同盟:您的设计初衷与最终设计出来的想法会有不同吗?
时晓曦:其实会有相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相同的地方就是我们这个大方向一直没有改变。这个初衷是发现了这个问题看能不能解决,但那个时候并不知道怎样解决,但我们一直都是本着解决这个问题的思路在做,也就是原则没有变。当时我们其实也想过很多,比如他们这种传统行业能不能用智能来替代,但这个不是我们能做的,确实也是因为后来看到了能用袜子去做鞋的这种可能性,所以我们才敢去尝试,因为我们其实很小,但我们周围合作的资源很多。首先我们说服了这个工厂,告诉他们尝试的代价以及可能获得的,其实花了很多时间在沟通上,这个过程沟通很重要,因为我们作为一个工业设计工作室,一般都会跟客户沟通,比如品牌商,但是突然对一个工厂,你要怎么跟他们沟通让他们相信这个创新,尤其是传统行业的工厂,他可能太传统了,几十年一直埋头在做一件事,没有去想。这时突然你提出一个想法,你要让他理解,这个是比较重要的,所以我在那住了三个月,就跟他们泡在一起,所以这个是当时比较重要的一个手段吧,或者一个重要的做事的方式。中间其实变过几次,比如一双开车用的鞋,我们想到其实现在都市人正常情况下是从家出来开车到办公室,如果不是特意去走的话其实很少走路,基本就是室内或车里这种类似环境,那这时候鞋的功能是不是会发生变化?鞋可能就已经不是只满足走路,所以这个是我们最终选择做一个司机鞋的原因,加上司机鞋本身需要很透气,正好3D针织鞋又很透气。所以这一切联系起来我们觉得这很符合逻辑,所以你看我们就做了一个很厚底的鞋垫,因为我们还是解决了一些问题,也帮助了工厂,最终其实并不是我们能给工厂多少订单,因为我们很小,也不是一个做品牌的公司,我觉的我们是带给他们一个希望,他看到这个东西真的可以做,他就拿这个当敲门砖,找到这些大的品牌比如skechers(斯凯奇)这些大的厂商来合作,所以他们也是越来越好了,
视觉同盟:所以你们最终的设计是既实现了设计初衷,有实现了最初没有想到的一些东西?
时晓曦:对,是这样的。
视觉同盟:您说您是从工厂的生产流程出发来设计这款鞋,那么您就只是从这个角度出发的吗?
时晓曦:其实这只是一个契机,那是一个初发的意义,做一个设计的第一下,但肯定没有那么单纯,有时候你开始做会发现一个很大的困难,那我要不要做,一定会有这样的反复。那么可以说从工厂出发先发生了这件事情,然后我们在过程中也发现了如果用这种方式做鞋,又能符合现代人的生活方式,就像我刚才说的,你从开车到室内的活动,开车很明显它需要透气,那么我们到了室内换鞋舒服,但不正式。我不换鞋很难受,但我很正式。那我希望有一款鞋是既舒服又正式的,所以这款鞋好像又能符合这个,所以每次当我们遇到困难,但会发现值得往下做,然后一步一步推进,所以你看一双这么简单的鞋,我们做了两年,比起很多现在的创意公司其实是很慢很慢的,我们也没有着急,我比较欣慰的是整个过程中我们没有刻意去做这件事,我们并不是发现鞋是一个商机然后去做的,而是很偶然的去工厂然后发现这个工作环境怎么这么差,因为我当时在诺基亚或富尔康那里是很漂亮的很干净的工厂,半自动化,突然到了传统的工厂是这种情况,这很有落差,我原来根本没有这样的体验,所以心里就一直想着这个事。然后又突然看到NIKE用针织做鞋,这很有意思,一想就能联系上,又看到做袜子的朋友,我就说你有没有兴趣做,其实我们在整个过程中,设计师贡献的力量可能有百分之三十,而真正织的技术人员他贡献的要大些,因为那个技术是他真正做出来的,他可能像演员,而我们是导演,我们指导他怎么做,但真正是他在做,这个是有意义的。
视觉同盟:您这个鞋在用料和工作流程上省了将近百分之八十,我看好像还是比较偏男性设计,那您有没有想过为女性或者儿童或一些特殊人群设计呢?
时晓曦:其实我们已经做了女鞋,上个月刚刚发布。那女性肯定有些相同和不同,相同的地方肯定是这个3D针织的工艺,我们在女鞋上已经改进了当时男鞋的一些问题,就是一些织法上的提升。同时我们把底也换成了一个更适合走路的底,因为相比较开车这件事,女性肯定是更喜欢逛街,所以在女鞋设计上会更适合走路。就是一直会有这样的思考。儿童鞋现在还没有,特殊人群其实我们真的也有考虑,我们当时在做男鞋时也想到个性化嘛,如果是腿有问题有可能真的只需一只鞋而不是一双鞋,或者是打篮球遇到扭脚,可能一个月都要打石膏,也不会怎么活动,在家就可以穿一只鞋,一只鞋肯定比一双鞋来的便宜,而且鞋又很舒服很透气,而且我们是网上售卖,你自己去选择就好。其实如果去想这件事,他背后有很多类似这种机会,残疾人有可能,一些受伤的人也有可能,或者还有我没想到,也许用户买回去已经在这样尝试了。
视觉同盟:所以您会很喜欢自己设计出来的产品,会被用户赋予一些新的用法吗?
时晓曦:对,我觉得这一点是产品设计比较有意思的一点,很多人会觉得设计师是最有创意的,但其实创意每个人都有,我们会想到一些用户会怎么用,当他们那么用时,我们会很得意因为我们早就想到了。但有时用户在使用时会出其不意,我会觉的很惊讶,所以在生活中,当有问题需要解决时是会有这种创意产生的,我觉得很多设计,当它可以拿出来售卖时可能没有实现百分之百,可能百分之八十或九十,最后当用户跟这个产品发生互动时,那才是我觉得产品百分之百的状态,那才是真正有意义,就比如这款鞋,当开车穿时觉得很舒服,那个是真正有意义的时刻。这种设计是会启发大家的设计,就是你做一个设计会带给大家更多创新的可能。
视觉同盟:我觉得您很特殊,因为好多设计师其实在做设计时只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一个想法,或是自己很喜欢的,但设计出来就扔过去,不会跟用户交流。
时晓曦:对,设计师有时是会这样的,有些传统的观念会把艺术家和设计师相混淆。自己设计出来会很爽,不会管其他。因为我有时候也会从好看的角度去设计,我觉得好看与否虽然见仁见智,但有一个基本的标准也即大众审美的标准,这个我也会去判断,但是更多的层面上那不是产品所有,虽然很重要。比如我们设计的那款腕带,就是为用户提供了一个机会,如果不喜欢就可以换,他的功能照样在,而好多腕带是不能拆卸的。这样的设计可能会让用户更快乐,或更多的用户快乐,因为并不是所有用户都会喜欢你设计的腕带,他们会有参与感,并不是设计完了就结束了,设计完了还要等用户参与进来,这才完成了设计的使命。
视觉同盟:您好像很喜欢或说很期待设计中的可能性,能具体解释一下这些可能性是什么吗?
时晓曦:比如我设计的那款家具, 我设计时就会想到一些它使用的方式,用户可以当桌子或凳子,但它当架子我确实没有想到,因为我没有这种生活体验,每个人的生活体验不太一样。作为一个设计师我认为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你一定要让你的生活体验丰富些,无论好的坏的,作为设计师可以去体验很奢侈的生活,也需要去一些很恶劣的生活环境下生存,这样会理解的更多,在做设计时可能会预判的更好,但不可能完全预判出来。就像那款家具,还是有很多可能性会被用户发现,因为家具中除了床其他被使用的时间并不长,那我就想可不可以一个家具会有多个功能呢?所以那个家具就是提供这种可能性,还有鞋子,你知道一定会有其他可能性,但你不知道,所以就打开了这种可能性。
视觉同盟:所以您在设计中会很有余地,并没有设计到尽头?
时晓曦:是的,这会比较好玩,你总会给设计或生活留一些想象力,不把它填满。我觉得这个思路其实很中国,中国画懂得留白,不填满就是留了想象力,比如那个手环,每个人想象都会有不同的戴法,所以我不提供你腕带,就只给你一个主题,可能会得到很多佩戴的可能性,有些是会让你大跌眼镜的。我喜欢在创作过程中留一种无法预期的东西,或是惊喜,或是想象力,这就到另一个话题,如果我去看展,我比较喜欢看艺术展,因为艺术虽然有时理解不了,但我总觉得每件艺术作品是有想象力的,看不懂时就会去想,当你看懂时就不愿去想了,比如电子展就很容易看懂,这就是手机,那就是电视机。但你看艺术展,会经常看不懂,所以艺术展我比较爱看。
视觉同盟:您在设计中会比较艺术比较开放吗,不仅是为某一项功能去做?
时晓曦:这个艺术属性我很接受,但同时我们又希望真的去解决一些问题,像一些技术东西我们也很了解,我不希望去做一个艺术家,但很愿意做一个很有艺术感的设计师。我的解决方式很艺术,但这真的能解决问题,表面看似很简单,但经过解释,背后会有很多实际的问题,所以是既有技术又有艺术,设计师是这样的。
视觉同盟:我看您好多作品都是不同的领域,您有刻意这样做吗?
时晓曦:其实没有刻意这么做,我认为设计师大概有这么两类,一种就是特别喜欢某一领域,比如很喜欢车,我就成为汽车设计师;而另一类就是我喜欢设计本身,我无所谓一定要设计某个东西。我可能属于后一类,因为我是对设计本身有兴趣,给我一个椅子、一辆车、一盏灯,我都会很有热情去做,因为我比较享受在新的领域去学习的过程,而且又可以真的帮助这个领域。你看我们好多设计都是第一次设计,所以我们觉得我们的学习能力还是可以的,上手就可以很快的把这个领域摸透,然后去解决问题,总的来说是快乐的。所以对我来说,品类这个没什么差别,都是设计,都是一样的,做家具和做一个碗或是一个手机是没有本质的差别的。
视觉同盟:您好多设计都是通过3D来完成的,那您对3D这个生产技术有什么看法,或对它的未来您看好吗?
时晓曦:分两块吧,首先3D生产技术这条路还挺远的,很难做到真正的批量生产,因为这是技术问题,我们没办法解决,但我们可以通过3D做一些思考,就比如那个高跟鞋,可以去做一些造型上的突破。因为对工业设计来讲,造型是跟生产技术紧密结合的,生产技术决定造型可以做到什么程度。苹果之前的索尼那个造型跟苹果就有很大不同,因为一些造型只有苹果这个时代的技术才能做出来。3D生产技术其实还能决定设计风格,所以我们是需要去了解这种技术,针织也是这种尝试,3D针织它带来的机会可能不是造型上的,而是产业上的,可以本地化生产,不再需要那么多产线和那么多工人。这可能是接触3D生产技术之后对于我的意义,因为我们也在探索,之后也可能会有其他3D的产品。